拒绝浮华 探寻古琴渊源

 　　【神州乐器网讯】物欲横流的当下社会，一些人的精神却空前空虚，其实当你自我培养出哪怕一种有益的爱好，你的生活就显得异常充实。记者今天带你走近一位普通市民，他操琴斫琴，探寻古琴渊源，他玩陶制陶，制出的不乏精品，他无意间涉足活字印刷术，鼓捣出一些门道，他还时不时回乡下老家，自种瓜果摘制茶叶，过一把田舍郎瘾，其闲适姿态令人羡慕。他的生活主张是不求成名成家，但求生活充实。从学琴到制琴

　　焚上一炷清香，十指抚弄七弦，悠扬清越古韵缓缓荡漾。抚奏古琴的十指将手指的功能运用到极致，在颤动的琴弦上，十指的走势是那般的行云流水，弦与指融为一体，人与琴融为一体。我听到山涧流水声、林间松涛声、清脆小鸟啁鸣，还夹杂着不合时宜的一两声怨妇的叹息，我还仿佛看到碧波荡漾涟漪……我是古琴门外汉，我在古老的瑶琴前只有想当然的联想，而操琴者的入境陶醉状却也深深感染了我，琴声是从他的心通过手指传递流泄出来的。斗室在琴声的烘托下显得如此宁静，宁静得如同只有天籁之音的林泉，远离了都市的喧嚣，远离了功利场，也远离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是一种多么稀缺的宁静啊，这种宁静使人产生皈依大自然的朴素念想。描述音乐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文字比起音乐来显得苍白和呆板，尤其是我这个初次听闻古琴演奏的人。不过美妙的音乐能沟通人与人的心灵，就如伯牙之遇子期……他抚奏出最后一个音符，长舒了一口气，虔诚地扶了扶古琴，站起来。

　　采访程彪从他抚琴开始，我觉得是一个较理想的安排。他年届不惑却有了白发，身上也缺乏道家的空灵，我将他当成都市“隐者”似乎不够切题，但随着采访的深入，便深深体会到人不可貌相的含义。

　　傍晚的太阳已不太烈了。程彪将我领到他家的阳台——这不由令我眼前一亮:这是一个呈长方形的大阳台，足有150平方米大，我看到了一株上架的西瓜，藤蔓上结出四五只花皮小西瓜，望着煞是可爱，阳台上随意摆放着十几口大小不一的陶缸，一口大陶缸里栽植一棵桃树。一棵与佛有广泛联系的树——菩提树静静地立在一堆乱石之中，倒营造出一点禅境。花花草草整齐芜杂，似乎不经意却显然又是刻意安排的。我在这个大阳台上体验了一把“乡野”，我也感悟到阳台主人的乡野情怀。

　　我们在“瓜棚下”品茗闲聊。“红茶是我自己上山采摘发酵烘制的。”程彪说：“陶茶盅也是我自己制作的，遂昌黑陶工艺。红茶过于醇厚，味略涩。发酵时间长了点。”他为自己红茶的瑕疵辩解。

　　程彪先说古琴。十年前，他接触古琴。古时读书人必会琴棋书画四技能，古琴为首。也不知咋了，现当代读书人大多不掌握这四技。他跟一位琴师学操古琴。古琴从此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古琴实在是无法拒绝的古老乐器啊，自上古伏羲氏取梧桐斫琴后，这种世界上最古老的乐器奏出的音符便成中国读书人不可或缺的精神生活内容。一时间，程彪对古琴达到痴迷的程度。他利用节假日年休自费到北京、杭州和山东等地拜访名师学艺，感受南北琴派各自的魅力。有时跑千里路仅仅只为一睹一张名琴的芳容。他从报上获悉，台州一座道观里珍藏着一张明代刘伯温的古琴，程彪非常了解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温州老乡，对他的文学作品更是推崇备至，《郁离子》里一则“工之侨”就与古琴有关，如果能一睹刘基亲自抚操过的瑶琴，说不定还能接收到刘大师的信息呢。他驱车专程赶到台州，按图索骥，寻到了那座道观。到了那里不由得大吃一惊，道观里竟然聚集了上百名欲一睹古琴真容的猎奇者。这是好事，有人认为明代古琴为稀罕物，说明“雅”字又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道长也颇为感动，请出明古琴，供猎奇者一饱眼福。道长缓缓褪下黄色琴衣，一张琴身古朴黧黑斑驳的古琴呈现在程彪的眼前，令他浮想联翩，刘基携带这张古琴度过漫长的行军旅途，在南田故里著书立说困乏时就抚一曲《十面埋伏》或者《高山流水》……这张古琴凝固着刘伯温太多的文化信息。这次观赏刘基古琴后，程彪做出一个决定:自己斫琴。

　　这可是不小的挑战，程彪双手灵巧，但此前从没制作过乐器，上网搜索也没有发现现成的制作工艺，斫琴师绝不会轻易向外界泄露自己的技艺。制琴无法无师自通。所有乐器均与流体力学有关，古琴也不例外，程彪学流体力学，研究古琴音箱。他着手鼓捣古琴，他制作出一张形似的“古琴”，但一抚琴弦，这是一张不像古琴不像古筝不像琵琶的三不像“乐器”。这样斫琴无异于盲子摸象。直至邂逅徐州斫琴师李林后，程彪才走出斫琴迷局。他与李林联手在他的山乡老家开设琴社，名为“溪山琴社”，他四处搜寻制琴良材。那年中秋，程彪制出自己的第一张古琴，他在琴身上郑重其事地刻上“秋月”两字是为琴名，中秋夜明月当空，程彪在山涧边试琴，月光如水，风抚竹松，夜莺声声，流水声，这些声音的组合妙不可言。“我刚才弹奏的这张琴便是‘秋月’，‘秋月’经过多年涵养，并曾‘寄养’在北京的一家名琴行一年时间，音质越来越清越，有成为名琴的潜质。”程彪有点自豪地说。

　　程彪因古琴聚集了一群雅友，他也在自家成立一个名为“广澜社”的琴社，每逢双休日，琴友们便纷纷上门雅聚，或献艺或谈抚琴心得。正如孟子所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样的雅聚在潜移默化中净化了大家的心灵，这是有益的活动。程彪说。

　　从陶艺到活字

　　除玩古琴外，程彪还学陶艺和活字印刷术。程彪学陶艺已有多年时间，与陶瓷结缘是从研究瓯瓷开始的。瓯瓷制作工艺失传多年，温州人无缘与本土精美瓷器接触，想想真有些窝囊。程彪萌生重新研制瓯瓷的念头。他感到这个工作非常有意义，倘若成功，复活的不仅仅是瓯瓷器皿，最重要的是瓯瓷文化。他还专门开了一个瓯瓷网，访问者甚众。程彪说，有这么多人关心瓯瓷是意料中的事，这是本土陶瓷情结所致，陶瓷最能体现地域文化，人类文明史其实便是陶瓷发展史，瓯瓷绝迹是温州本土文化的缺失。

　　程彪组织了十多位志愿者进行田野调查，他们的足迹遍及雁山瓯水，考察了多处古窑址，搜集到数量可观的瓯瓷碎片。田野调查是纯民间活动，他们都只能利用节假日，够辛苦的，是复活瓯瓷的信念支撑着他们。这可是一项非常综合的浩大工程，复活瓯瓷不可能一蹴而就，瓯瓷烧制涉及到复杂的物理化学反应，需要专业人才支撑。程彪说，我当时想的有点简单，也就是烧制瓷器嘛，谁知，正儿八经地一深入，得知这件事绝非想像的那么简单，单单分析瓯瓷的成分构成就令我束手无策，更不用说釉材料及火候等更加高深复杂的问题了。

　　不过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他们的活动起到了诱导作用，一批专门的陶瓷研究人员受到启发转而专攻瓯瓷研究，程彪向他们无偿提供瓯瓷的相关资料和碎片实物，最后以永嘉人老陈为首的研究人员终于使消逝多年的瓯瓷复活，使瓯窑重新燃起薪火。“望着重新烧制成功的瓯瓷，我也有很大的成就感呢。”程彪说。

　　因研究瓯瓷程彪有了一些“副产品”:学会烧制龙泉青瓷和遂昌黑陶。这都是为研究瓯瓷而做的准备。他说。龙泉青瓷和遂昌黑陶至今薪火相传，烧制工艺与更早更成熟的瓯瓷一脉相承，从它们工艺中也许能觑到瓯瓷的秘制奥秘呢。他到龙泉拜师学艺，断断续续两年多时间，他赴龙泉不下30次，终于学得龙泉青瓷烧制技艺，他的出师作品是一件制作难度极大的球形器皿，这件作品他至今都珍藏着。他的师父惋惜地说，如果程彪有志于龙泉青瓷制作，成为大师不是没有可能的。要我毕生与粘土打交道，我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因此可能与青瓷大师之称谓失之交臂了。程彪说。遂昌黑陶是瓯瓷的远亲，从粗陶到陶瓷再到瓷可以一路上溯，可以从遂昌黑陶里看到瓯瓷制作的端倪吗?他用心学制黑陶，终于成为遂昌黑陶制作的行家里手。他把玩着手中的釉陶茶盅，仿佛有些自恋。他说：“我经常技痒抽暇到遂昌、龙泉客串，烧制自己满意的器皿，数年时间下来竟摆满煌煌一室，令朋友们惊羡不已。这些技能对烧制瓯瓷已派不上用场，但凭空掌握两种非常有趣的技艺，你说不是很好吗?

　　程彪还有一门堪称怪异的技艺——活字印刷术。说来这确实有趣得很。他偶然获得一本佛教心经，但页面破损得很厉害，程彪想复制一本，将原件妥为收藏。本来现在复印技术非常先进，不需费力便可复制一本，可是程彪偏偏一时心血来潮，决定用活字印刷术复制一本心经。他跑到瑞安学活字刻字制版技术，活字印刷术作为非遗项目，师傅很乐意给程彪传授技能，程彪自然也就心想事成，他掌握了活字印刷术的技术精髓。复制心经绰绰有余。他到书房里拿出几张活字技术印刷的活页给记者看，记者看到他的字体颇有古意，毕昇同志得知印刷业已全面数字化的今天还有年轻人在用他的古老技术，一定会欣喜若狂的。“如果我某一天失业，我就开一家活字印刷作坊，为崇古复古的人们服务，自然是可以养家糊口的。”程彪说。

　　最后说说程彪的乡野情怀。程彪是我市一家事业单位职工，其老家位于一个小山岙里，程彪每次回老家都称是逃离喧嚣的都市。他在老家住宅边上开辟了一片菜园，种植上时令小菜和瓜果，回城时都满载而归，将这些几乎无任何污染的蔬菜瓜果分给朋友们共享。他也被朋友戏称为小地主。他老家周边的山地上有几处被废弃的茶园，每年清明节前后，他与妻子一起上山采摘茶芽，自己发酵烘制红茶，收获竟能供自饮半年。偶然当一回田舍郎，回味也是无穷的。

　　“我的故事有些琐碎吧?但我乐在其中，我感到自己的生活很充实，日子过得很有滋味，每每听到别人说自己怎样怎样无聊，我就纳闷了，你们其实在与自己过不去，稍稍放弃一些名利心，将平常生活经营得有趣一点，你便会阳光起来充实起来，不信你试试看。”程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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