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的小提琴》：音乐中秘密生命

《爱因斯坦的小提琴》：音乐中的秘密生命

    前段时间在书店看到陈丹青的《外国音乐在外国》出来，一阵欣喜，因为本来我以为谈论音乐，特别是古典乐是件越来越令人心虚的事情，时代不需要诗歌，同时也摒弃了古典乐，但好在还是能不时看到在享受同种乐趣的人。

    这样，再拿起《爱因斯坦的小提琴》这本书也自然而然了。书后的上架建议上写的是科普类，但是这真不是写科学史，作者约瑟夫·埃格尔曾是圆号音乐家并多年担任维也纳交响乐团等团的指挥工作，他当然不可能专门来写一部物理学科普著作。

    实际上，埃格尔的这本书在受过严格的唯物主义思想训练的普通读者看来有点冒险和“疯癫”，因为他提出了两个很大，并多少有点天马行空的命题：一是音乐即是宇宙，二是音乐推动社会进步。本书好玩的地方即是他怎样迂回来证明这两个命题，因为从埃格尔的文字中，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诙谐和充满勇气———他声称这些信念完全来自直觉——— 为此他不得不费些心思广征博引。

    这真是一个狂人。他曾经写信给《纽约时报》，声称打算为音乐提供一个稍微深刻一些的定义，他边开车边对身边的物理学家说出自己的音乐宇宙理论，岂料都得到了认同，这是他终于下决心将“真相”带给更多人思考的原因。

    在本书中，埃格尔首先通过他在中东、他与约翰·列侬合作等一些妙趣横生的回忆，将自己长达70多年在音乐上的探索经验用一种私人听众的身份表述出来。你也绝对不能怀疑埃格尔在物理学上的功底，在着实认真地谈了一番波粒二象性和量子力学之后，为了更能让读者接受，他找到了一个物理学与音乐相结合的绝妙的例子———爱因斯坦来证明自己。

    爱因斯坦确实是一个非常专业的业余小提琴手，也曾多次声称他的相对论的灵感来自于他家中小提琴的琴弦，但埃格尔绝对不只是想在物理和音乐之间做一个简单的类比。他说，既然五十年代的超弦理论已经指出世界是由比粒子还小的盘旋着的小小线圈，即超弦构成，那为什么不能认为宇宙就是由这些能产生不同波长的会振动的超弦组成的一个弦乐队呢。连“宇宙之王”斯蒂芬·霍金博士都认为超弦理论虽仍包含着许多未解之谜，但试想宇宙中充满了波和弦无疑为物理学带来了新的想象空间。

    而对于第二个问题，音乐为什么能推动社会发展，埃格尔认为在于人类的情感也具有一定频率并能与相同频率的音产生共鸣这个秘密上。部分聪明的统治者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中国的舜帝治国之法就是正音律，连孔子也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在人类内心的情感能够通过音乐与未知世界连接这一点上来看，音乐的确是神秘而充满危险。在某种具有特殊结构的宗教音乐中，古时的人能听到来自其中的神秘召唤，进而与神“对话”。到现代，人们也能在肖斯塔科维奇的第四交响曲中看到黑色的苏联，交响乐厅中也确曾坐过一个泪流满面的希特勒，而你绝对想象不到瓦格纳曾给他怎样的灵感。

    音乐是神秘的，接近于诗，用物理科学来谈论艺术，以理性的方式来谈论非理性，这需要我们以一种深刻的音乐定义的方式来看这个世界。从表面上看，音乐具有抽象的性质，抽象对人的头脑而言是种阻碍，但是正是抽象性才保留了完整性，让我们扩充眼界，正是抽象让我们得以和经验之外的存在交流。

    而爱因斯坦的个案实际上也提示出这样一个问题：怎样统合艺术与科学，也就是说，怎样处理人类的理智与情感之音。尽管音乐已经被大大地科学化了，比如我们可以通过体系化结构化的乐理来研究音乐，但是科学如何凭借感性的艺术来发展，这个桥梁是什么，这正是问题之所在。埃格尔的这本书写得大胆，但正是因为大胆，才恰好袭击到我们平常不会去关注的角落，将两个房间的墙推倒，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屋子。

    要追究为什么会这样，则可以说，许多年以来，确切地说，自科学革命以来，人们的感性突然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们的头脑越发朝着理性的方面发展，理性固然是了解社会的必要方式，因为社会发展的成果之一就是制造了理性这个产品，它也确实能帮助我们了解周围的生活世界，但是我们的生活世界对一个完整的宇宙来说太狭小了，理性也因此显得不足。在我们能够经历到的生活世界之外，怎样与那些之外的伟大情感连接，这种伟大情感又如何回来对我们的生活世界予以正确的指导，也许这正是爱因斯坦的物理学所提示的意义。

    怎样去看待世界跟我们究竟要过怎样的一种生活是一样的，我们大多数人都受制于环境，只知道人类经验的一小段，但是所幸一些抽象之物的存在，比如音乐，比如宗教，比如诗歌，能够扩展我们。真正的大师一定是似是而非的，他肯定是能够做到将两种真相相融，爱因斯坦的事业是真正的学术化的，是科学性的，但只要你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充满诗意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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