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篾做戏做唢呐

神州乐器网讯：今年上半年，笔者来到永嘉碧莲镇山坑村，进入一座古色古香的农家庭院，看到屋子中厅摆放着一台微型机械，便指着它问站在旁边的邻家妹子，她告诉我，这是车木机床，专用来做唢呐的。我问主人是谁？她说是她的堂兄，名叫汤建国，如今在外地演出，到6月份会回来一段时间，在家里做唢呐。待要离开时，她又补充说，堂兄原先做篾，手特别灵巧，粗活细活都能干。“做篾、做戏、做唢呐”，这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当即要来汤建国的电话号码，决定对他作进一步的了解和探究。

【壹】

从做篾老司 到戏班主胡

汤建国告诉我，他出身于山坑村一户普通农民家庭，现年50岁。12岁时，家庭发生重大变故，60岁的父亲与53岁的母亲在同一年先后去世，他的人生之路也随之发生转折，未读完小学四年级便离开校门，跟随已有家小的哥哥种地、放牛、拔草、砍柴。与哥哥姐姐一样，建国空余时间从不玩扑克、麻将之类的游戏，唯一的爱好就是音乐。还在读小学二年级时，学生放学唱校歌，老师总要让他登台领唱。由于经济困难，生活负担重，自己的爱好受到诸多限制，只能通过“见缝插针、能者为师”的办法来弥补、填充。

那时，年轻的村支书胡某喜欢玩胡琴，琴用土办法做成，琴弦用苎麻线替代，音质非常糟糕，后改用钢丝，还是不行，经过多次折腾，逐步找到窍门。建国受他和同村一些朋友的影响，也开始学拉琴做琴，此外也学吹笛子、唢呐。

迫于生计，他17岁时正式拜师学做篾，但在三年学徒生涯中一直没有放弃对音乐的追求。当时山坑村有不少乱弹爱好者，1982年村里组建了一个业余戏班，成员半数以上是本地人，总部就设在汤建国家。他耳濡目染，经常哼哼乱弹的唱腔，同时跟一些同好朋友学吹奏。

22岁时汤建国与同村一个姑娘结了婚，主要靠替人做篾养家糊口，但兴趣点仍集中在吹拉弹唱上。经过几年的学习和摸索，他的技艺大有提高，尤其笛子吹奏渐入佳境，得到了同行的认可。常有乡村吹打班或乱弹班的头儿找上门来，邀他参与演出。与戏班正式结缘后，他进步更快了，开始攻钹、锣、鼓等打击乐，后专攻笛子。很快，他的笛子在当地已小有名气，但自感还有差距，无法达到理想境界。所幸碰到了温州民间越剧团的一位笛子高手，及时调整了他的音准，改正了他的指法，使他茅塞顿开。

26岁那年，汤建国跟应界坑村乱弹班的麻某学习主胡，此后逐步把重心转向戏班。30岁前的他虽然做篾、做戏两手并举，但主要还是靠做篾挣钱养家。30岁开始他弃篾工而正式转入戏班，开始吹笛子，后担任主胡，一直至今。

汤建国说：“在戏班里，虽然收入有限，生活也不稳定，但因为对音乐、戏曲的热爱和专注，也就忘记苦与累了。”20年来，他先后辗转于多个民间戏班， 5年前加入“百川”剧团一直到现在，已完全适应了戏班的生活。

之后的一天，笔者来到瓯北龙桥村，在百川京瓯剧团的演出现场，目睹了作为主胡的汤建国对各种乐器操作的得心应手。可以说，现在是剧团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剧团。

【贰】

动手动脑制作“汤氏乐器”

汤建国进入戏班以后，在吹拉弹唱的同时，开始研究民族乐器的制作。当然，他最初试制胡琴，更多的是出于自娱自乐。他说，胡琴对材料与工艺要求较高，做一把完整的胡琴很不容易，工本费较高。自己动手试做，主要是个人收藏，偶然拿出来玩玩。他的自备乐器箱里就有一把亲手制作的京胡。

汤建国对笛子的研究曾花费了不小的心思。凭借他在戏班后台多年的吹奏经验，觉得专业生产笛子的所谓“闷5”与流行的乡村乱弹唱腔在音阶上存在一定的距离，伴奏时不容易上手。经几度摸索和试验，他制造出一种所谓“闷6”的笛子，音准符合要求，音质却不尽如人意。得知杭州有个名叫丁竹一（人称小丁）的中年人，深得制笛家传，建国通过电话向他求教，并把自己设计的图样寄给他。小丁从未做过这种“闷6”笛子，在建国的要求下，按图样尺寸试做了一支，以400元的优惠价卖给他。建国拿到笛子一吹，效果十分理想。他篾工出身，对水竹的性能比较熟悉，参照小丁的“闷6”样品，他先后制作了100多支笛子。现在这种笛子在温州一带十分流行，除专业剧团外，农村一些业余吹打班也很喜爱，经常有熟人发短信或打电话预约定做。

汤建国对唢呐的研制已有约20年的历史。过去温州乐器商店数量有限，品种也不多，而且商店出售的唢呐，其音阶都采用“闷5”，不适应乡村的业余戏班。民间尝试做唢呐是被逼出来的，但少有成功的例子。温州蒲鞋市有二位老人曾合作做唢呐，其中一位会吹奏，但不会手艺，另一位善车木和刀功，却又不会吹奏，因此总是难以协调。永嘉桥下镇有位业余爱好者也曾试做，均达不到要求。汤建国既会吹奏，懂得唢呐的门道，又因做篾出身，在工艺上胜人一筹，但开始阶段也一度找不着北，毕竟做唢呐、做篾二者在刀法上存在较大差异。

事实上唢呐制作工艺并不太复杂，只是一时未找到入门之道。建国对唢呐的内部结构比较清楚，关键问题是雕刻技术。他转而一想，何不去请教一下雕刻师傅？看他们雕刻时都用什么刀，如何操作？建国如愿达到目的后，去市场上买来相应的刀具，按“闷4”标准反复进行试制。

他说，做唢呐自己会吹很要紧。他会吹、会车、会雕，也就比别人少走弯路。另外，现成的车木机器有时很难用得上，刀具也存在问题，建国让厂家按自己的要求专门定做，车刀则采纳某桥梁工程师的建议，用一种特殊的优质钢制成。经过潜心探索，他做出的唢呐很快得到民间戏班的认可，现在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吹奏手均采用汤氏“闷4”唢呐。

到了6月，天气转热，市场趋冷，流动戏班停业放假，建国就回到自己的老家，集中精力制作唢呐，同时也充分利用其他的空余时间，每年制作二三十把，但不公开出售，主要提供兄弟剧团和吹打班同行使用。

【叁】

“我离不开现在这个行当”

汤建国和妻子汤冬莲育有二男一女，三个孩子都进了大专院校。三人各有爱好和专长，与父母所从事的职业并不沾边。汤建国尊重子女个人的选择，并对他们寄托着无限的希望。

笔者问：“算起来你们每年该有七八万进账，收入不算太低。设若有另一行业收入水平更高，比如每年有十万以上进账，你会作何选择？”他说：“我不可能离开现在这个行当，最主要是对它熟悉和热爱，其他事情我不会干，去市场做买卖更非我所愿。对我来说，收入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后半生要活得有意义。”我又问：“目前所谓‘乱弹’或‘京瓯’在农村广受欢迎，假如有一天，市场不景气了，剧团办不下去了，你将作何选择？”他说：“真的到了那一天，也会天无绝人之路。也许我会去农村组织流动吹打班，参与一些红白喜事或其他节庆活动。另外可能专门从事乐器的研究和制作，最大的可能是专营一家小型的唢呐店，既生产又销售，把汤氏唢呐推向全省乃至全国。”

末了，笔者与建国专门讨论了“永嘉乱弹”的发展前景。他说，现在民间剧团在农村很受欢迎，正处于方兴未艾阶段。“京瓯”、“乱弹”不但60岁以上的老人喜欢看，而且随着人们收入水平的提高和文化环境的改善，对各类文艺包括传统戏曲的需求也愈加迫切。如今农村各类活动非常多，房屋落成、桥梁通车以及各类节庆活动，甚至杨梅开摘、新产品上市等等，都要请戏班来助兴。他所在的“百川”剧团仅正月一个月就出演了58场，可说是满负荷运转。当然，在演艺市场激烈竞争的态势下，不能没有忧患意识和危机感，“乱弹”比之京剧、越剧等正统剧种，在艺术品位上相对处于劣势。市面流行的70多个本子，大多没有正规的台词和曲谱，经常出现即兴式表演的情况。如不适时改变，必将影响日后的生存和发展。

汤建国说，作为音乐戏曲的坚定爱好者和民间剧团的成员之一，愿在有生之年为永嘉乱弹的继承发展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