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琴演奏家路宁：从琴声中追寻中华文化内涵

路宁

神州乐器网讯  古琴，承载着中华民族千年的古韵，其深沉、中正、淡远的音色清楚地彰显着它的中国身份。古琴，又不仅仅是一件乐器，它是包含丰富历史信息和象征意义的文化符号，更是具有超强可塑性和承载力的文化符号，自古便与棋、书、画一道成为中国文人的身份标签。在观者的眼中，古琴因其久远的历史而沧桑尽染，因其厚重的文脉而意境深邃。

2000多年前，先师孔氏仲尼仗琴走天下，以琴表述自己的政治理想和音乐观念。百余年前，还是在齐鲁大地上，一个艺术风格细腻、含蓄、质朴、流畅的琴派——诸城派名扬天下，并远播江苏，落地生根，形成了知名的江南琴派——梅庵。来自泉城济南、年纪不大、衣着时尚的女性琴者路宁，似乎是感受到了先圣的召唤，放弃了电子琴、钢琴，拾起了古琴这片“金叶”，并把它作为安身立命的法宝。

路宁先是跟随诸城派朱子易学习，既系统掌握了古琴文化的知识，亦继承了诸城琴派的艺术精髓，后入中央音乐学院师从赵家珍研习古琴。赵家珍出身虞山，又善广陵，音乐风格容纳百家之长，又自成一体。故而，路宁的古琴师承可谓师出名门、根正苗红，其弹奏中体现着诸城、虞山和广陵等多派的风格，但又不拘泥于对上述风格的刻意模仿，体现出“师古不泥古”的风格特征，令人刮目相看。其发音圆润质透，力度刚柔相济，雄健洒脱中蕴含淡雅品格，婉转含蓄中不失豪放气质。

路宁说，触发她从西洋乐器的学习转到对古琴的热爱的动因，是古琴古朴、典雅、清淡的意境之美，这也是路宁在长期的古琴之路上潜心追寻的。她知道，这意境的塑造并不是通过单纯练习和表演就能取得，而是“功在弦外”。古琴自身悠久、深邃的历史文化底蕴说明了琴与中国传统文化极强的依附关联，演奏者若想得其意境，必须不断丰富自己中国传统文化知识的积累，这样才能深入玩味古琴的意境和韵味，提升内在修养，领悟古人留下的具象器物背后的“曲有尽时意无尽”的精神境界。

“中国哲学的中心不在于向外的知识探求，而在于内在生命宇宙的建立。我们面对外在世界时，不是以理性去把握、控制这个世界，而是以生命去契合这个世界。”(北京大学教授朱良志语)琴曲正是通过速度上的缓起、慢入，节奏上的散板和指法上多吟猱等特色，加强对于意境的塑造，进而达到对于内在生命的体验，达到契合世界的目的，古琴也因此被古人赋予了崇高的哲学品格。从古琴演奏角度而言，遵循严格的标准、在乐器上精确地重复别人的旋律并非其要义，真正体现古琴深厚的人文精神的，是琴曲对意境的塑造，即抒发胸臆、倾听心灵之声。在积累了大量演出经验之后，路宁总结出自己对于意境的进一步理解：留白。

“留白”一语源自中国水墨画，是一种“笔愈简而气愈壮，景愈少而意愈长”的布局意境，画家使用疏、密、聚、散来构建留白，进而营造“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的意境。古琴的留白与水墨画所营造的意境有异曲同工之妙：虚实结合、强弱相生、动静互补，因而能够蕴藉深远，激发演奏家本人和观众的心绪波动，最终达到对意境的构建，展现古琴的美。

古琴的留白多来自演奏技法上的“走音”过程，强调在手指的吟猱绰注技法中声音的高低变化、长短变化、音色变化，强调声音的运动过程，及音与音之间的距离感。路宁说，这即是她理解的琴曲留白，是古琴艺术最有魅力的地方，是她所追求的意境的表现。这种由时间搭建起来的距离感和空间感形成的漫长的音路，似乎也布满了抚琴者的种种思虑，而听者也在这样的留白中凝神体会琴声塑造的禅境。所谓“弦与指合，指与音合，音与意合，而和至矣”，即是此意。

人对意境的体悟不尽相同，有人浮于表象，有人深谙其内，体悟深切需要岁月的磨砺。路宁说，她对于古琴的理解还远远不够，需要不断地补充营养，因此她从文学、美学、哲学等人文科学及其他艺术门类中吸取养分，融会贯通。此外，她注意到琴曲中有大量与山水相关的曲目，所以，她利用假期，游览祖国的名山大川，在现实的山水间体悟琴曲的不同意境。

不仅如此，在学习古琴的同时，路宁又跟随中央音乐学院的袁莎老师研修古筝，还学习了独弦琴。从电子琴、钢琴，到古琴、古筝、独弦琴，这跨越中西的多种乐器的学习，或许是像她这一代的年轻人才可能拥有的机遇和观念。这样的文化“冲突”非但没有让她迷失方向，反而让她如鱼得水，使她获得了比大部分的习琴者更宽、更立体的视野，也轻而易举地建立了中西乐器文化的知识谱系。不同乐器文化的思维方式给了她理解古琴音乐的新角度，深化了对作品内涵的挖掘，丰富了她的音乐语言与表现力。

回顾路宁的习琴之路，她那份对音乐、对古琴的热情和文化自觉，来自对中国民族音乐的认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同。在路上，是路宁和她同时代的年轻音乐家们当下鲜活的状态。未来，她还有更长的路要走，希望她能够继续宁静、淡然地珍惜自己与古琴的这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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