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雷鬼,谢天笑:如果不是音乐,我要么进监狱,要么是个黑社会人文43岁的谢天笑正在筹备明年的新专辑,他想玩一张融合了京剧的摇滚唱片,用一张唱片讲述一个故事,保存摇滚乐宏大的完整性,就像英国殿堂级乐队Pink Floyd那样。
谢天笑在《谢天笑X.T.X》和《古筝雷鬼》中将中国民乐融入摇滚,自此开启自己鲜明的风格
谢天笑人生中第一次巡演,是10岁那年跟着姥爷的淄博乡村京剧团,坐着大卡车,从一个村子开到下一个村子。到了地方,大伙儿跳下车,卸下车斗里的服装道具,两辆大卡车一并,演员直接在车斗里搭棚唱戏,乡亲坐在车下听戏。那时候,他跟姥爷学了一出《钓金龟》,唱里面的主角张义。
这样的场景,导演贾樟柯曾在电影《站台》里呈现过。《站台》里那帮山西汾阳县文工团的文艺青年,身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独立封闭的小县城里,内心迷茫,却未被禁锢。他们吸收着外来文化的影响,在动荡变化的年代渴望着主宰自己的未来。
小城青年谢天笑的人生,多少也是中国巨变20年的缩影。当长发、瘦削,穿着紧身黑长裤的谢天笑坐在面前,他如今的身份已经是“中国摇滚新教父”——早在2008年,乐迷和媒体就已经把这样的称谓给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摇滚音乐人。人们常说,中国摇滚,过去十年听崔健的,现在十年,听谢天笑。
今年,谢天笑即将在全国开启15场体育馆级别的摇滚巡演。这场名为“呼笑而至”的巡回演唱会,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于11月7日在上海大舞台、11月14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迎来最重要的两场演出,并于12月转战杭州、重庆等地。
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已是摇滚老炮的谢天笑还是会回想起童年时代那次简陋而记忆深刻的乡村巡演。小时候的他不喜欢京剧,跟着姥爷演戏,不过是觉得有趣,可以在最后拿到五块钱酬劳,请小伙伴去公园喝汽水。
但今天,他试图在做一张伟大的唱片,里面即将包含的元素,就是将京剧跟摇滚结合起来。事实上,谢天笑拥有今天的声誉,跟他不断尝试将中国文化与摇滚相结合不无关联。他在《谢天笑X.T.X》和《古筝雷鬼》中将中国民乐融入摇滚,自此开启自己鲜明的风格。
他甚至对于自己走上摇滚这条路的经历也显得有些宿命感,“如果一个人一心想要成为摇滚乐明星,那很难。这条路绝对不是励志的、正能量的。摇滚音乐人是命运造就出来的。他就算不想成为这个人都没办法,他身后就是墙,没有退路。”
就像《站台》里被压抑的小城青年一样,当年的谢天笑,凭着一张张打口磁带,听着Metallica、Nirvana和Bobmarley的音乐,从地底下扶摇而上。他的身上带着草莽的、泥土的气息,他唱腔里毫不遮掩的粗粝山东口音,他的音乐里杂交着中国一代摇滚青年曾经深受过的各种影响——节奏感强劲的牙买加雷鬼、狂躁的“垃圾摇滚”(GrungeRock),以及隐藏在他血液深处的民谣的魂。
1997年,谢天笑与山东同乡李明组建“冷血动物”乐队,两年后签约嚎叫唱片,发行同名专辑《冷血动物》。“我在水里,也在陆地,阳光照射着我没有意义/我在梦里,在你怀里,我在草里非常隐蔽”这句冰冷硬朗的歌词,配合吉他、贝斯、鼓三件最原始的乐器,制造出阴暗、低沉而血性的气息。嚎叫唱片的吕玻曾描述自己1996年第一次看“冷血动物”现场的感受:“台上三个与自己搏斗的家伙,令人毛骨悚然。”
这张唱片的成功让美国制作人比尔•伯特雷尔注意到这支冷酷的中国摇滚乐队,并邀请他们去美国发展。“我们当时确实想去影响美国音乐界。”谢天笑如今直言不讳,当初的想法有些狂妄。当他带着1000美金到纽约,一周花个精光,只有去餐馆打工,到地铁卖唱。这样的生活持续几天,他明白梦想太过遥远,于是开始思考西方摇滚与中国的关系。也就是那之后,他决定把五声音阶的古筝融入摇滚,用弹吉他的方式玩古老的中国乐器。
从美国回来后,谢天笑决定把五声音阶的古筝融入摇滚,用弹吉他的方式玩古老的中国乐器
有了古筝的谢天笑,在现场的状态更加凌厉。在各种LiveHouse燥热憋闷的现场,他与“冷血动物”乐队制造出一种混搭了Nirvana式的开场、Bobmarley的雷鬼节奏,以及他自创的吉他扫弦弹奏古筝。他在一个又一个地下酒吧、LiveHouse打磨现场,像一位躲藏在暗黑舞台上的摇滚布道者,将年轻一代乐迷的肾上腺激飞至夜空。“现场之王”的称谓,也在这些数不清的现场演出中,由乐迷和媒体赋予了谢天笑。
2013年,谢天笑在新专辑《幻觉》中卸下了早年的狂躁和粗粝,虽有《冷血动物》的纹理,但他过去那些来自地下深处的黑暗气息逐渐被流畅的旋律所掩盖。他的摇滚乐里多了从容和精致,少了逆反与激烈。
“《冷血动物》是我年轻时候带的一种劲儿,但我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时候。”43岁的谢天笑正在筹备明年的新专辑,他想玩一张融合了京剧的摇滚唱片,用一张唱片讲述一个故事,保存摇滚乐宏大的完整性,就像英国殿堂级乐队PinkFloyd那样。
“因为从小叛逆,我之前对京剧很不在乎。后来觉得,可以把京剧和摇滚结合着玩儿一下,于是就有了《爷爷》那首歌。但随着更多的了解和实验,我发现我对京剧和摇滚结合的实践还是没有做到太成熟。我现在对京剧反而有了一种敬畏的感觉。”谢天笑常常琢磨各种摇滚乐的试验,在上海、北京的两场巡演中,他将把50人编制的交响乐团带上摇滚舞台。宏大的交响与躁动的摇滚怎么融合,也是他这场巡演中值得期待的亮点,“我们把所有歌都重新编曲,配上交响乐后,歌的气质都变了。”
很少听古典乐的谢天笑,在自己演唱会的开场设计了一大段交响乐与古筝独奏,他的乐队有即兴solo,交响乐团也会有即兴段落。2010年,崔健曾与北京交响乐团合作,在工体玩过一场交响加摇滚的实验。对谢天笑来说,他的这场实验并不算新鲜,“但我们有新的玩法,这一定会是一场特别的演出。”
人们常说,中国摇滚,过去十年听崔健的,现在十年,听谢天笑
专访谢天笑:有独立意识的人,才会去做别人看起来很疯狂的事情
第一财经:从你学音乐的路径来看,当年是否很难预想到,自己会以摇滚音乐人的身份在全国开启巡演?
谢天笑:我从来没想到过。我开始学吉他也属于歪打正着,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点诡异。15岁的时候,我有几个朋友犯事儿了,两个被抓,另外两个找我帮忙。我帮他们藏到一个父母不经常回来的朋友家,结果他们还是被抓了我就以窝藏包庇罪被处罚监视居住半年。
那时候不能出家门,呆得特别无聊,就找一个朋友借了把吉他来玩。本来说借一个礼拜,结果这个朋友自从给了我吉他后就失踪了,直到今天都没有这个人的消息。我现在怀疑他已经死了。我一直玩着那把吉他,听唐朝乐队,就这么走上音乐这条路。
第一财经:学吉他没多久,你没有按照家人的意愿进党政机关做宣传员,而是18岁就一个人去了北京。那时候技艺也不精进,但已经想做摇滚乐,对摇滚的概念是什么?
谢天笑:我吉他弹得不好,但去北京就觉得,一定要玩摇滚,觉得世界上有摇滚乐这个东西太幸运了,没有任何东西比摇滚乐更合适我。
那时候也不太懂摇滚乐的意义,就觉得弹吉他很酷,唐朝乐队的人都留着长头发,反叛,我也一定要成为这样的人。那时候就是想离开淄博,到北京玩摇滚乐,没想过未来,更没想过挣钱。
我记得特别清楚,我背着吉他去淄博火车站,天上下着大雪,我爸骑着自行车来火车站追,我躲起来,他没找着,只好走了。我就跳上火车到了北京。家里当时都没电话,就靠写信联系,汇钱都是通过邮局。他们开始假装不给钱,希望我能回去,后来没办法,就寄一点生活费。我父母、姥姥都从来没想过,我真的再也不回去了。
第一财经:那个年代,很多带有梦想的人都从全国各地涌入北京。周云蓬1995年去北京住在“圆明园画家村”的时候形容,“那时的圆明园气氛很融洽,有一种八十年代遗留下来的浪漫气氛”。当时你们精神上是富足的,生活上有多窘迫?
谢天笑:我刚到北京是1991年,还没去“圆明园画家村”,住在解放军艺术学院,身上就一两百块钱,都是找朋友借的。那时候老借钱,饿了就去别人家蹭饭。哪天身上要是没钱了,就打车去哪个朋友家里,让人家下来给我结账,接着我连住好几天,蹭吃蹭住,走的时候再借点儿钱走。那时候许巍也是这么过的。
第一财经:可以说,那个年代文艺青年成长为艺术家的必经之路都是这样?
谢天笑:对,我过去很多朋友,当然现在都是大师了。当时岳敏君比我大十几岁,我就跟着他们玩儿,还有杨少斌、方力钧这些人,大家都混在一块儿。
第一财经:你是否会怀念那个不复存在的年代,那么多人涌入北京的边缘地带,后来都成为不同领域的领军者。这些人身上有什么共性吗?
谢天笑:我从来不会这样怀旧。我当然会觉得以前很好玩儿,那时候确实是很多有想法的人聚集在一起,现在的798、宋庄都太商业了。当年的那些人,能够有意识、有想法地来到北京,一定是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才会去做别人看起来很疯狂的事情。否则,那个年代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在体制内过着安稳的生活。但往往只有那些不在乎安稳的人,才会追求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第一财经:你故乡的朋友们都过着怎样的生活,如果不来北京,你能想象现在的自己吗?
谢天笑:我一个朋友,在我来北京之前,被抓了,在监狱待了十几年。前几年我回老家遇到他,我们还一起喝酒吃饭,他说,在监狱里,有狱友特别喜欢我的歌。他拿起唱片一看,说“这哥儿们是我发小啊”,但没人相信他,都笑话他。
摇滚乐拯救了我,给了我一切。如果不是音乐,我要么进监狱,要么就是个黑社会,我一定不会是那种好好上下班、踏实安稳过生活的人。我小时候一直被老师打骂,内心一直是压抑叛逆的,摇滚乐让我找到了最好的出口,否则我真的跟社会格格不入。
第一财经:今年你43岁了,回想这些年,觉得自己改变了吗?
谢天笑:我觉得内在的自己没变,但对别人来说,我肯定变化巨大。回想以前的生活,觉得是前世,像做梦一样,太遥远了,和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
古筝雷鬼,谢天笑:如果不是音乐,我要么进监狱,要么是个黑社会人文43岁的谢天笑正在筹备明年的新专辑,他想玩一张融合了京剧的摇滚唱片,用一张唱片讲述一个故事,保存摇滚乐宏大的完整性,就像英国殿堂级乐队Pink Floyd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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