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的乐舞文化,在三皇时期就有了。当时,诗词、音乐、舞蹈三者是一体的,诗中有乐,乐中有舞,舞中有诗,三者融合在一起,统称为“乐”,或称为“乐舞”。到五帝时期,在三皇乐舞的基础上又有所创造和发展。
殷商的乐舞文化源于五帝之一的商先祖帝喾。帝喾为了祭祀用乐和丰富人民的文化生活,命人研制乐器、创作歌舞。《吕氏春秋·古乐》记载:“帝喾命咸黑作为声(做声乐),歌(唱)《九招》《六列》《六英》。有倕作为(制作)鼙、鼓、钟、磬、吹笒、管、埙(古代吹奏乐)、箎(chí,横吹竹制吹管乐器)、鼗(táo,有柄的小鼓)、椎(捶击乐器的工具)、钟。帝喾乃令人抃(两手相击),或鼓鼙,击钟磬,吹笒,展(演奏)管篪。因令凤鸟、天翟舞之。帝喾大喜,乃以(就用这些乐舞)康(褒扬、赞美)帝(天帝)德(功德)。”《山海经·海内经》记载:“帝俊(帝喾)有子八人,是始为歌舞。”帝喾命他的八个儿子开始创作出歌曲和舞蹈,教人演唱和表演。
帝喾还让乐师组建了一支盲人乐队。这是中国最早的盲人乐队。《册府元龟·帝王部·符瑞》记载:“帝喾高辛氏代高阳氏王天下,使瞽人拊(敲意)鞞鼓、击钟磬。凤皇(凰)鼓翼而舞。”“瞽人”即盲人。《古本竹书纪年》也有同样的记载。帝喾让这支盲人乐队打着大鼓和小鼓、敲击着钟和磬演奏,美妙的音乐响彻空中,引得凤凰从远处飞来,在空中和着音乐展翅而舞。《宋书》也说:“帝喾高辛氏,生而骈齿(一种比较整齐的龅牙,自古被认为是圣人之相),有圣德,代高阳氏王天下。使瞽人拊鞞鼓,击钟磬,凤凰鼓翼而舞。”等等。帝喾开创了殷商乐舞文化的先河。
帝喾的儿子契在尧、舜时期被封于商,始有商国。契下传十四世到商汤。商汤建立商朝。《古本竹书纪年》和《宋书·符瑞上》都记载,商汤“丰下锐上,晰而有髯,句身而扬声,身长九尺,臂有四肘,是曰殷汤。汤在亳,能修其德……遂有天下。商人后改天下之号曰殷。”因此商又称殷。《广雅·释诂》释:“殷,大也。”解惠全、张德萍译注《史记·殷本纪》的“说明”中说:“殷本来叫做商……整个商朝,后来或称商殷,或称殷商。”
殷商时期,乐舞文化更加兴盛。《礼记·郊特牲》记载“殷人尚声(声乐)”。这不但在神学领域得到体现,而且在后世的哲学、美学、诗学等领域还得到进一步扩展衍生。
殷商时期的乐舞,最著名的是汤乐。
一、《大濩》
汉·班固《白虎通·礼乐》说:“汤乐曰《大护》。”《大护》亦称《大濩》、“大頀”。关于《大护》的产生,《吕氏春秋·古乐》记载:“夏为无道,暴虐万民,侵削诸侯,不用轨度,天下患(痛恨)之,汤于是率六州(六州诸侯)以讨桀罪,功名大成,黔首(百姓)安宁,汤乃命伊尹作为《大护》,歌《晨露》,修(演习)《九招(九韶)》《六列》,以见其善。”由此看来,《大濩》就是商汤推翻夏朝建立商朝时命大臣伊尹所作。
《大濩》是一部歌颂商汤的丰功伟绩的乐舞,其产生地就在商汤都城亳。《毛诗正义》曰:“美汤受命伐桀,定天下而作《濩》乐,故叹之。多其改夏之制,乃始植我殷家之乐鞉与鼓也。”《山堂肆考·乐章·汤育万姓》具体介绍了《大护》的歌词:“万姓苦兮怨且哭,非圣人兮谁护育?圣人(指汤)生兮天地和,万物熙熙兮舞且歌。”《墨子·三辨篇》载:“汤放桀于大水(地名),环(经营)天下自立以为王。汤立为王,事成功立,无大后患,因(沿袭)先王(指帝喾)之乐,又自作乐,命曰《护》,又循九招。”说明《大濩》是在先王“帝喾命咸黑作为声,歌《九招》、《六列》、《六英》”的基础上而作,并加上了新的内容。
“宫、商、角、徵、羽”是我国古乐的基本音阶。《礼记·乐记》曰:“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征为事,羽为物。五者不乱,则无怙懘之音矣。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陂,其官坏;角乱则忧,其民怨;征乱则哀,其事勤;羽乱则危,其财匮。五者皆乱,迭相陵,谓之慢。如此则国之灭亡无矣。”(宫音是君,商音是臣,角音是民,徵音是事,羽音是物。这五种声音不发生混乱,就没有弊败不和的音了。宫音混乱就成为散漫的声音,象征着国君骄横;商音混乱就成为偏激不正的声音,象征着官吏堕落,角音混乱就成为忧愁的声音,象征着财物匿乏。五种声音都发生了混乱,互相排斥,叫做慢,在这种慢的情况下,国家灭亡也就在眼前了。)《韩诗外传》首次明确提出了《大濩》所表达的具体思想情绪和感情色彩:“汤《大护》,闻其宫声使温良而宽大,商声使人方廉而好义,角声使人恻隐而爱人,征声使人乐善而好施,羽声使人恭敬而好礼。”
二、《万舞》
《万舞》又称《万》,是殷商时期在朝廷、宗庙或各种祭祀仪式上表演的舞蹈。甲骨卜辞记载:“□乎(呼)万無(舞)。”(《殷墟文字甲编》1585)“王其乎戍雨(雩)盂,又(有)雨。叀万雨無盂田,又雨。”(《殷墟拾掇一集》385)吴镇烽《尊銘文初探》说:前一条卜辞表示必须叫万人出来跳舞,这种语气显示出事情当与祝祷有关;后一条更明确说是一个叫盂的万人舞雩(yú,古代求雨的祭礼),会祈来喜雨,这个万人若在田里舞《万》,结果会再次下雨。因此说,《万舞》主要用于祈雨祭祀活动。
《万舞》的表演形式由文舞与武舞两部分组成。文舞执羽翎,和着吹奏乐列队起舞;武舞执干戚(亦作“干鏚”,盾牌和大斧)列队起舞,以此与神交流沟通,以达到娱神和请神的效果,祈求天神和祖先降雨,解除旱灾。据《诗经·简兮》记载,万舞表演时,英武健壮的舞师在公爵的庭堂表演,手握缰绳似丝组,动作有力如猛虎;左手拿着吹奏的乐器吹着,右手挥着野鸡翎毛,红光满面像赭涂;舞者感情激越亢奋,节奏感强,动作和姿态的舞美形式富于魅力。文舞雍容优雅,风度翩翩。所以《诗经·简兮》记载,公爵欣赏得非常激动,连说“快赏酒”。另外,《诗经·閟宫》有“万舞洋洋(盛大貌)”的记载,《诗经·商颂·那》中有“万舞有奕”(众人齐舞,姿态从容)的记载。《墨子·非乐》有“万舞翼翼,章闻于天”的记载,都是对《万舞》的描述,可见《万舞》是一种常在隆重场合表演且场面盛大壮观的舞蹈。
商汤时期曾有多年大旱,人们用这种方式与神沟通,认为舞《万》就能感动上苍,所以众人齐舞时感情兴奋,舞姿富有美感和魅力。
三、《桑林》
魏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学者杜预在《左传》中作注说:“桑林,殷天子乐名。”西晋史学家司马彪在《庄子注》中也说:“桑林,汤乐名。”
关于《桑林》的产生,研究者有的认为是商族图腾乐舞的延续,是祭祀先妣简狄的图腾乐舞,但理由牵强。有的认为是商汤桑林祈雨时的乐舞,理由比较充分。商汤桑林祈雨有不少古籍记载。如《淮南子·主术训》说:“汤之时,七年旱,以身祷于桑林之际,而四海之云凑,千里之雨至。”宋·黄庭坚《常父惠示丁卯雪十四韵谨同韵赋之》说:“桑林请六事,河水问九畴。”这两处记载说的是,商汤即位之初,王畿之内连续七年(有说五年)大旱,骄阳如火,河井枯竭,田地龟坼,草木枯萎。商汤命史官占卜天不下雨的原因,史官占卜后说必须以人做牺牲祭天才能让天下雨。商汤甘愿自己做牺牲,祈祷时引咎自责,列举六条自己可能犯的错误向天询问,自作检讨,哀求上帝赐福降雨,但毫无效果。于是,他剪去头发、指甲,沐浴洁身,向上天祷告:“我一人有罪,不要惩罚万民;万民有罪,都在我一人身上。勿因我一人之过而伤害万民性命!”祷毕便坐到柴堆上。正当巫祝要点火燃柴时,大雨骤然而来,万民一片欢呼,作歌颂扬汤的功德,乐曲取名为《桑林》,后人称其为《汤乐》。
《桑林》是商朝一种大型的、国家级的祭祀乐舞,影响深远。直到春秋末期,《桑林》仍为诸侯瞩目的盛大歌舞表演。据《左传·襄公十年》记载,春秋时有一个偪阳国,晋国国君晋悼公联合诸侯,欲与楚国抗衡,想通好雄踞长江中下游的吴国以成犄角之势。偪阳国拒于要冲。鲁襄公十年四月,晋悼公以霸主身份召集鲁、宋、卫、曹、薛、杞、邾、滕、小邾、齐等国会盟于柤,最后灭了偪阳国。战后,晋悼公按事前约定,将偪阳国国土赠给参战的宋国。宋平公为了表示感谢,带着《桑林》乐舞演奏队去楚丘隆重款待晋悼公。桑林乐舞表演属于专门为天子所设,晋悼公作为诸侯,用天子乐舞是逾制,但晋悼公想看。《桑林》乐舞表演场面盛大而隆重。开场的时候,宋国乐师高举旌夏,率领乐队鱼贯而入。晋悼公立刻吓呆了,赶紧退入厢房躲避。原来,旌夏是王的旗帜,“王旗”竖在场中,晋悼公只是诸侯霸主,坐在上席观赏歌舞,是对王权的不尊重。宋平公便去厢房请他出来,说:“我命令乐师撤去旌夏,请安心出来观赏吧。”晋悼公的随臣范自怂恿说:“这机会很难得呀!连我都不知道《桑林》的演出内容,多么难以一睹啊!这次我们观赏了《桑林》,回去把今天的事记录下来告诉子孙,不知我们的子孙在今后有没有机会再目睹。”晋悼公整了整衣服,在左右的鼓动下又出来观赏。宋人撤去旌夏演奏。晋悼公观看着仍是忐忑不安;在回国的路上突然病倒。他的臣下都慌了手脚,建议奔赴宋国请求祈祷,请桑林之神免罪。由此可见,堪称3000年前世界第一流水平的殷商文化中的乐舞之尊贵和不凡的震撼力。
四、《商颂》
《颂》意有三:一、王充《论衡·须颂篇》云:“古之帝王建鸿德者,须鸿笔之臣,褒颂记载,鸿德乃彰,万世乃闻。”“颂”为歌颂、赞美之辞。二、颂为舞容。《释名·释言语》曰:“颂,容也。叙说之成功其形容也。”《诗经·周颂·清庙》郑笺曰:“颂之言容。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无不覆焘,无不待载,此之谓容。于是和乐兴焉,颂声乃作。”《毛诗正义》解郑说曰:“‘颂’之言容,歌成功之容状也。”清人阮元《释颂》曰:“颂之训美盛德者,余义也。颂之训为形容者,本义也……所谓《商颂》、《周颂》、《鲁颂》者,若曰商之样子,周之样子,鲁之样子而已……惟三颂各章皆是舞容,故称为《颂》,若元以后戏曲,歌者舞者与乐者全动作也。”三、颂为宗庙祭祀的乐歌及乐器。朱熹《诗集传》曰:“颂者,宗庙之乐歌。”杨名时《读经札记》引文贞公言:“庸,即颂也。颂钟颂磬与歌声应,直言‘颂’,重人声也。据此则《虞书》‘笙镛’、‘镛’字亦与‘颂’通。间歌时堂上击玉磬为人声节奏,疑西阶即击颂磬应之。颂钟颂磬不俟合乐始击,唯升歌三终时。”最早提出“颂”为乐器说。此后,曾参加《中华大辞典》编纂工作的张西堂以《大射仪》郑注“古文颂为镛”为基础,又从前人释“南”、“雅”是乐器为启发,结合《商颂》中“镛鼓有斁”,亦认为颂为乐器。
综合而言,《颂》是在宗庙祭祀中集祭辞、音乐、舞蹈等为一体的礼仪。
关于《商颂》产生的时期,历代学者观点不一。有的认为是商代作品,有的认为是春秋时期的作品。经过许多专家论证,是商代的作品无疑。
殷商之时,《商颂》篇目较多。商纣王时殷商为周所灭,《孟子·梁惠王下》说,一个政权推翻另一个政权,必然会“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宗庙”作为国家政权的象征,备受统治阶层所重视,各种与宗庙祭祀相关的典册和礼器皆在其中。周灭殷商,既夺取了殷商人们祭祖的宗庙礼器九鼎,又获取了殷人祭祖的乐器和祭典《商颂》。《逸周书·世俘解》载:“辛亥,荐俘殷王鼎。武王乃翼,矢慓矢宪,告天宗上帝……甲寅,谒戎殷于牧野。王佩赤白畤,钥人奏《武》,王人进《万》,献《明明》三终。”(辛亥这天,推翻殷商政权的周武王献上所获的殷之九鼎,恭敬地手执玉圭,身披法服,敬告天神上苍……甲寅这天,武王以牧野克商之事告于先王。武王披上赤畤、白畤,乐师奏《武》乐。王入庙,乐师进《万》舞曲,又献《明明》之曲,演奏三节。)武王克商后,先祭祀天地和祖先,将克商的大事敬告天神上苍和祖先,举行隆重的仪式,先演奏周人的祭舞《武舞》以示庆贺,之后再演奏商人的祭祀乐舞《万舞》,以示对殷商的征服。这说明商人的祭祀舞在殷商灭亡之后随着所有礼仪典章共同归周。周人掌有商人典册,并有专人管理。周封微子于宋以继承商人的祖宗祭祀制度,《商颂》也由宋国来继承。
但春秋时,却出现了礼崩乐坏的情况。《毛诗郑笺》说,春秋时“礼乐废坏者,君怠慢于为政,不修祭祀、朝聘、养贤、待宾之事,有司忘其礼之仪制,乐师失其声之曲折,由是散亡也。”“礼乐废坏者,正谓礼不行,乐不用,故令之废坏。废坏者,若墙屋之不修也。但礼事非一,笺略举礼之大者以言焉。由君不复行礼,有司不复修习,故忘其礼之仪制。由君不复用乐,乐师不复修习,故失其声之曲折。由是礼乐崩坏,故商诗(指《商颂》)散亡也。”“是散亡商之礼乐也。”宋戴公时,宋国大夫正考父想恢复殷商祭祀的礼乐,因此到保存有《商颂》的周太师那里考校《商颂》,以使其臻于完整。
至于《商颂》中有些诗句明显带有周文化的色彩,苗永利先生在《周代宋国史研究》中说:《商颂》作为商代之诗,在诗句与语言上自然与周诗不同。同时,经过正考父“校商之名颂十二篇于周太师”,根据古籍文献流传过程中出现的语句与语言的讹变规律,正考父有可能以周代的语言风格重新述作《商颂》,使今本《商颂》与商代甲骨卜辞的语言有所不同,而与周诗在语句上有所近似;正考父虽重新考校《商颂》的语言,但对商诗的格式有所保留。因此,出现了《周颂》与《商颂》在篇章与句数上的明显差异。较之《商颂》的语言特色,丝毫看不出其简捷流畅,在语言上与周诗一样仍古奥难懂。
经过《春秋》中后期的礼崩乐坏,至孔子时,正考父所校《商颂》十二篇仅剩五篇,即《毛诗郑笺》所言:“自正考甫(父)至孔子时,又无七篇矣。”
殷商乐舞主要的是上述四种。作为商代的艺术,它们从一个方面反映了那一时代的历史和文化。商朝出现的我国历史上第一次歌、舞、乐的高峰,为中华民族的传统乐舞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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