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剧<弹琴说爱>:约翰与哲诚的钢琴课

2011年01月17日来源:新民晚报

　　看《弹琴说爱》这出剧的时候，刚开始，不相信台上那个叫哲诚的孩子是盲的，因为他的脸上有非常柔和的表情。很久以前，我与一桌子的盲孩子一起吃过饭，他们的表情不好看，那顿饭吃得不好。盲校的老师告诉我说，因为他们从来没看见过，所以不知道什么表情是可爱的，也不知道如何来纠正自己。直到舞台上灯光转暗，哲诚的美国钢琴老师约翰在暗中过来拉他一起下台，才信那人真是盲的，可他却弹出了那么好的柴可夫斯基。

　　这出剧开始时并不十分有趣，钢琴老师做梦在与纽约爱乐合作演奏格什温的蓝色狂想曲，师徒二人琐琐碎碎地说着音乐和人生，亚当与夏娃，有点无聊。

　　直到台上二人说起了巴赫，他钢琴曲里数学般的均衡，和演奏巴赫需不需要感情。

　　我想起了我女儿从前学琴学到了巴赫，大冬天里，那芝麻小孩都要卷起袖子，将曲子统统改造成进行曲，才弹下来。她说，巴赫原来的旋律太老迈，让她肚子里痒痒。那个星期回琴，老师判了重弹，必须找准巴赫经典的旋律才算过关。而台上正说巴赫的钢琴老师，却将均衡的巴赫与感情化的巴赫的不同演奏出来，两者原来都是好听的。

　　这时，哲诚与约翰身上突然焕发出幸福的光辉。这是一对以赤诚的心热爱和依赖音乐的师徒，在无数人擦肩而过的世界上，彼此正好遇见了。我心中感叹地想，要是我家孩子当年遇到这样有趣的钢琴老师，能承认巴赫也能用感情来弹奏，大概她就不会恨钢琴了。我家小孩四岁学琴，小学四年级时决定放弃，巴赫就是一大障碍。过了这么多年，我是这样偶然的，才知道，原来我的孩子曾真心想要用钢琴来表达她对巴赫的体会，不是偷懒。但约定俗成令巴赫变得无趣了。继而，用心表达音乐的通道关闭了，她也就放弃了。后来，即便我用弹钢琴的女孩，会有男孩子喜欢追求这样的理由来诱惑她，都不再引起她的兴趣了。

　　从巴赫开始，这出戏渐渐明亮而充满感情。原来台上的故事，根本就是真人演自己。台湾小盲童哲诚正苦学钢琴，十一岁时遇到在台湾教钢琴的钢琴家约翰，成了师徒。

　　戏演到哲诚说到自己在奥地利学习钢琴的冬天，背井离乡求学的复杂感情，他演奏的《普世欢腾》寒冷和孤单，而约翰则开始回忆《普世欢腾》里自己幸福的童年和心中白色的温暖回忆，他们的感受截然不同，但这不同融合在音乐里，体现了音乐的无限包容。看到这里我已经非常羡慕哲诚，这世上小琴童何止千千万万，能有老师真心引领，沐浴在音乐的光芒中，我眼所见，不过是他。在我看来，即使是钢琴家，一辈子弹琴为生，也许能得奖无数，但也未必能如这师徒二人，将音乐安放进纯正的内在，这样的幸福。约翰对音乐感受上差异性的理解和鼓励，对本已异于常人的盲人哲诚来说，实在是最大的尊重和爱惜。

　　我坐在黑暗里，看他们师徒在台上玩得开心，看音符的小蝌蚪们漫天飞舞，想，音乐教师能来看看就好了。家里有琴童的父母来看看就好了。忙于考级的小孩子们不知能不能来看，他们回去后，大概无数架聂耳牌家用琴边上，就会有大量小规模的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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