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小提琴音质音色的风格化

  小提琴的诞生大约有五百年了。作为一件全手工弓弦乐器，她的科技含量之高、文化底蕴之深、艺术成就之大，今天来看她的诞生仍是旷世杰作。因此，音乐届尊称小提琴为“乐器皇后”。小提琴是怎样诞生的哪？至今尚无权威的定论，于是，就有人戏说：小提琴是 “上帝”赐给了人类用来表达“天堂”完美和谐之音的媒介物。从此，提琴制作者和演奏者则成为了“上帝”恩赐的“上帝之手”。那么怎样理解“上帝之手”呢？笔者认为，作为制作者能对小提琴的制作有所热爱、有所研究、有所感悟、有所奉献，并且心灵手巧的制作出让社会认可的提琴，就是“上帝之手”；同上所讲，作为演奏者能演奏出让人们动情的音乐，也是“上帝之手”。显然，“上帝之手”们各自都有自己特定的环境，传承的技艺，生活的阅历以及文化修养和艺术个性。因此，就形成了小提琴制作工艺的不同流派和演奏技艺的多门学派，使小提琴的音色丰富多彩，从而产生了多种风格。

  关于小提琴丰富多彩的音色，其制作奥秘可以论述成：你看到了，却想不到；你触摸到了，却感觉不到。数百年前的奥秘，引来了无数人的好奇与探索。意大利提琴界曾有人预言：再过三百年也很难解其制作奥秘。若想制作出理想音质音色的小提琴来，需要材质与工艺相结合。只有制作方法得当，才能制作出理想的小提琴来。

  现今将提琴的制作方法介绍如下：一、不同的材质，相同的工艺，求材质的音质音色；二、不同的工艺，相同的材质，求工艺对材质的音质音色的影响关系；三、相同的工艺，相同的材质，求证工艺和材质合成后理想音质音色的概率。相信制作者经过实践和总结，就能使小提琴制作从“必然王国”过渡到“自由王国”，从而利用特定的材质，特定的工艺制作出理想的音质音色风格和完美工艺风格的小提琴来。除此，小提琴在每一个人的手里都可以发出不同的音色和同样美妙的流动质感，因此小提琴音质音色的风格需要制作与演奏以及作品的三者结合。

  小提琴的音色风格可以分为三大类：其一、阳刚之美——浓郁豪放、浑厚深沉、明亮圆润、大气浩然；其二、阴柔之美——含蓄典雅、细腻集中、甘纯华丽、忧郁神秘；其三、中庸之美——宽松温暖、厚亮衡度、刚柔相济、庸蕴诙谐。那么，就先来说说阳刚之美吧。很奇妙，不假思索地写下了《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的贝多芬。这位古典音乐界的“图腾”，近千年来，除了他，恐怕找不到第二位作曲家，能以如此刚烈的性情怒放自己的生命。正是这种桀骜的性格，叛逆的作曲手法，使得他一生唯一的一部小提琴协奏曲在1806年首演时遭遇失败。显然，这位勇于摆脱对贵族依赖的作曲家得罪了一些人。“丹橘经冬犹绿林”，贝多芬懂得如何超越命运，坚持维系自己心中的信念。他心中的“阳刚”决非是狂放、夸张，而是巍然、深邃。一百多年后，我们能从科岗的身上依稀看到贝多芬的影子：棱角分明、刚毅坚强。这位演奏家的演奏总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表情严肃，彻头彻尾的“冷漠”。但他却大刀阔斧地将手中的弓子挥了下去，其内在的张力表露无遗。这种“张力”饱含着一种“严肃的真实”，给予我们的启示是那么的纯粹。也许贝多芬的旋律有时并不讨好你我的耳朵，可是他却能将生活中极具物质性的素材转化为有血有肉的时代精神。所以他的作品需要毫不造作的演奏家来演奏，科岗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的演奏正应了“纯粹”这两字，“纯粹”的大气、“纯粹”的直白、纯粹”的所向披靡、巍然屹立。他的音色刚劲有力，有着面对广袤宇宙的泰然。

  高昂神圣的英雄气质是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的主要特征。贝多芬在此乐章中加入了含而不露、柔中带刚的因素，与英雄气质形成一定的对比，从而更好地突出那浩然奔放的英雄性格。‘矛盾’着的音乐，并不‘矛盾’的心。科岗身上总是有一种遏抑待发的力量，这与贝多芬的音乐气质相得益彰。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并不是一个好的演奏者，如何解决好音乐里的‘矛盾’，如何控制好手中的乐器，是对演奏家自身艺术造诣水平的考验。演奏家手中的提琴好比英雄手中的利剑。一生若能寻找到适合自己、属于自己的那把‘利剑’是何其幸运！科岗早年使用的是一把1707年的斯特拉蒂瓦里名琴，但成名之后却主要使用的是两把瓜奈利名琴。我们现在听得到的科岗录音基本都是由约瑟夫·瓜奈利（瓜奈利学派的最后一人）于1736年制作的“耶稣”名琴。瓜氏琴的音色粗旷雄浑，带有“长飚风中自来往”的大气。正适合科岗遒劲的力道和深沉的表演个性。只有遇到善于挖掘的演奏家，提琴的价值才能尽可能的被体现出来。

  说到阴柔之美，对此最好的诠释莫过于门德尔松的《e小调协奏曲》了。这位连希特勒都为之着迷的“女王”，其含蓄内敛、邈逸细致的曲风成就了她四大小提琴协奏曲之一的地位。正如贝多芬的‘唯一’个性一样，门德尔松亦如此，我们不可能在其他作曲家的作品里，体会到那份绚烂静美的执着、那份善良和谐的性情。闭眼聆听，在甘醇清澈的涓流中，一支清新的旋律由独奏小提琴娓娓道来。随之你的眼前会立刻浮现出一个清秀嫣然的身影，对！这就是门德尔松！结识了他的音乐，就等于找到了一种生活中的逸然、信念上的幸福、情感上的满足。

  阴柔之美，多多少少带有一些忧郁伤感。门德尔松在这一点上做到了恰如其分，应该说是他的性格使然。在他的音乐中，我们永远也找不到“胡笳一声愁绝”的乐章，最多不过是“两眉尖，一半儿微舒，一半儿敛”的轻怨罢了。

  关于门德尔松的《e小调协奏曲》的录音版本，在这里不得不提到米尔斯坦。米尔斯坦的演奏极具贵族气，而给予我们最大震撼则是他在提琴音色上的处理，可谓精致动人、隽秀婉雅。加上其精确的技巧、不善张扬的个性，使全曲没有半点脂粉气。虽与当时夸张浪漫的审美氛围格格不入，但想必大多的发烧友会通过他而爱上门德尔松。

  就此打住，先来说说提琴制作界的魔术师——斯特拉蒂瓦里。他在1700年后进入自己的鼎盛时期，此时的他已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其制作出的小提琴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他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创造出了属于‘未来’的小提琴。谁也没有想到，一百年后的音乐会上，一把小提琴居然可以跟几十甚至上百人的交响乐队相抗衡。即使坐在音乐厅的最后一排，也能感受的到那“阳光渗进天鹅绒”般的美妙感觉！

  所谓“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米尔斯坦于1945年买了一支名为‘戈德曼’的斯特拉蒂瓦里名琴，之后便将自己曾经一直使用的另一支斯特拉蒂瓦里名琴‘丹克拉’卖给了苏俄小提琴家路易斯·克拉斯奈。他曾经说过：“我对这支琴的爱并没有减少。只是和一位火花四射、热情洋溢的金发女郎厮磨多年后，我慢慢感觉到，我应该找个比较清醒或许比较安静、端庄的褐发女子”。这段直白，道出了提琴音质音色的风格对于一位演奏家来说，意味着他能否最大限度的将音乐渗透到人们的心灵深处。后来米尔斯坦的演奏果然体现了华而不俗、清而不寒的音乐气质。

  勃拉姆斯称得上是一位“中庸”大师。他的音乐有着古典的骨架、浪漫的诗情。风格强劲奔放、绮丽清雅。平静之中有波澜。跨过威严的门槛，没有光灿灿的金银器，只有低低悬垂的乳白色流云和轻沾在草上的露珠儿。

  勃拉姆斯在第一次造访意大利后，被当地的人文风情深深吸引住了。之后，只要有时间，勃拉姆斯就会到意大利旅行。愉悦轻松的心情，源源不断的创作动力得以全心全意地完成了《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巧合的是，也是一首D大调的协奏曲，也是作者一生唯一的一部小提琴协奏曲。在十二音音阶中每个音阶都有其表现特点，而D大调音阶是所有音阶中最辉煌的，两位作者之心可见一斑。勃拉姆斯的这部作品有着很明显的贝多芬的影子，但却透着丝丝的浪漫气息。他对于古典乐派的钻研相当深。只是他无法认同浪漫派的音乐作风和标题音乐，但并无明显的反对敌意，故而有些学者还是把他当作浪漫乐派。他的音乐一边是德国汉堡的冰天雪地，一边则是普雷斯堡的和煦盎然。

  勃拉姆斯的这首《D大调协奏曲》其本质上是古典的，体现着古典主义气质的严谨结构，在充分表达情感的同时却没有任何放任。开放大胆的性格和浪漫的特色都恰到好处的被约束在古典主义之下。除了歌剧之外，勃拉姆斯几乎写遍了各类型的音乐，他的音乐需要我们“含着眼泪，带着微笑”去品听。生活中的勃拉姆斯非常喜欢散步，他习惯每天四五点钟起床，煮杯咖啡，然后去多瑙河畔欣赏那潺缓的流淌；或去维也纳的森林里呼吸新鲜的空气，聆听鸟儿的美妙鸣唱……。因此，勃拉姆斯的音乐作品都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其实，在现实生活中，生活的本身无疑是亮丽的，多姿多彩的，这也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我们的眼睛缺少发现！我们只要用心地去品味生活、去感受生活，那么，我们就会发现生活中，不仅仅有“月缺花残、悲愁离苦”，更会有“花好月圆和良辰美景”！

  “中庸”绝非“平庸”，而是“返璞归真”。勃拉姆斯运用扎实的创作手法、匀称均衡的形式、简单动人的旋律，使全曲回归到朴实的温馨生活中去。如果说贝多芬有‘岁寒心’的话，那么勃拉姆斯则有‘年轮纹’……。“一棵参天大树，表皮上有了智慧的皱纹，梢头不停地颤动着新叶”。然而这种‘智慧’的美只有通过演奏家精湛的技艺才能折射出来。大卫·奥依斯特拉赫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只因他的琴音既有克莱斯勒的自信圆满，又融入自己强劲的气势与恢弘格局，是少数能够刚柔并蓄的小提琴家。或许正是这一点使得奥依斯特拉赫格外忠爱勃拉姆斯，仅仅此曲的录音就有至少十六个版本之多。同时奥依斯特拉赫用过的名琴也多达十几支。奥依斯特拉赫所演奏出的音色既有阳光般的辉煌灿烂，又有清风般的徐徐朦胧。正因为具备如此温暖甜美的特质，所以常被乐坛喻为“小提琴界的沙皇”以及“最内敛的划时代演奏大师”。

  所谓‘人琴合一’，人有个性，琴亦如此。斯特拉蒂瓦里和瓜奈利所制作的名琴，既有共性，也有个性。它们共同拥有宏亮圆润的音色，但相对而言，斯氏琴较为温暖。委婉流畅的音色时而清纯亮丽，时而温馨柔媚。最适合不以外表的炫技，音色见长的演奏，能够充分体现作品和演奏家高贵的风格以及深邃的意境。正如宋词分为“豪放派”和“婉约派”一样，小提琴的音色亦有许多派别及风格。但是如果没有演奏家的“慧眼识英雄”，我们今天怎会听到这完美和谐的“天堂之音”呢？

  十九世纪初，维奥蒂将斯特拉蒂瓦里提琴带到欧洲各国去演奏，从此“斯特拉蒂瓦里”的名字，便传遍了世界各地。他的名字也成为优质提琴的代名词。又如，约瑟夫·瓜奈利到了晚年，被同行敬仰为优秀的提琴制作大师，但他的名声在意大利之外却完全无人知晓。帕格尼尼在1942年得到了瓜奈利琴后，亲密地称他为“我的大炮小提琴”，此琴由此得名“加农炮”。因其音色强烈醇厚，高音区亮丽而不尖噪，低音区宽深又不沉闷。使得帕格尼尼喜爱它胜过他所有的其他名琴。瓜奈利提琴也因其‘魔鬼’般的演奏而一举扬名。

  历史赋予了作曲家、演奏家、制作家各自的使命。我们透过艺术家的作品能洞察和掌握一个时代的精神与脉动。既而通过演奏家将时代的精神以一种美的形式折射出来。而那“阳光渗进天鹅绒”般的美妙感觉，则是每一位提琴制作者的梦想，是握在演奏家手中最真实的质感。不同的作品、不同的演奏者、不同的乐器音色，能鲜明地反映出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遭遇及音乐气质。
 
  随着我国经济的腾飞，文化艺术事业的繁荣，人们的文艺素养有了较大的提升，这标志着中国文艺复兴的春天即将来到。中国也将会有着自己的斯特拉第瓦利、莫扎特、贝多芬等世界级的艺术大师。小提琴艺术是文化艺术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作为小提琴制作和演奏者的大国，我们有着悠久的音乐文化底蕴，相信只要三者能够融合的好，就一定可以创作出来世界一流的风格化小提琴和风格化的小提琴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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