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悲怆的俄罗斯传奇

芭蕾舞剧《天鹅湖》演出剧照。

音乐家柴可夫斯基。

柴可夫斯基挚友梅克夫人。

1840年是一个备受文学与艺术眷顾的年份，法国大作家埃米尔·左拉和英国大诗人哈代相继出生，再晚些，伟大的现实主义雕塑艺术家罗丹、印象派代表人物和创始人之一莫奈也一一来到这个世界。在中国，著名京剧演员姚增禄、开中国女学先河经元善、画家任伯年，以及一身兼承禅门5宗的释虚云，都在这一年诞生。而这一年的暮春，俄罗斯的沃特金斯克迎来了一个名叫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的小男孩，后来，他成为享誉世界的大音乐家。

今时今日，他们都满180岁了。今年新年伊始，柴可夫斯基的交响乐作品、芭蕾舞剧《天鹅湖》与《胡桃夹子》在海口上演，我们以最贴近他内心的方式，纪念这位伟大的旋律大师。

忧伤的童年

柴可夫斯基是为内心的需要而创作的，他的音乐感伤怀旧，纤弱，富有戏剧性，表现力卓越，同时却又饱含疏离感，充满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

到底什么样的经历，能炼成这样的灵魂呢？

柴可夫斯基早慧，五岁开始学琴，六岁精通法语和德语。三年内，他已经像他的老师一样自如地阅读乐谱了。父母起初支持他，聘请了一位家庭教师教他学习钢琴。然而，出身法理学院的他们更希望儿子将来成为一个公务员。因为在当时的俄罗斯，除了富裕的贵族，属于音乐的职业只有两种选择，在一所学院当教师，或是在一家帝国剧院当乐器演奏家。

10岁那年，柴可夫斯基被要求在距离家人1300公里的皇家法学院预科学校寄宿两年。过早与母亲的分离，对于天生敏感的柴可夫斯基而言，造成了情感上极大的创伤，这种创伤持续了他的整个余生。

1854年，霍乱蔓延，母亲病逝，父亲也感染了霍乱。那一年，柴可夫斯基只有14岁。他创作了一首圆舞曲来纪念母亲。这首圆舞曲于他诸多闻名于世的作品中也许并不十分出彩，但这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细节——他失去了母爱，却展露了深藏体内的音乐才华，并且流淌于曲子中的忧伤从此像一个标签一样，伴随了他的一生。

父亲大概看到了他的忧伤，但没发现儿子的音乐天才。他立即把儿子送回法学院，希望课堂作业能占据这个男孩的头脑。但法学院并没困住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梦，他在这里还交到了几个一生的朋友。18岁时，他到司法部当部长秘书，随后加入司法部的合唱团。22岁那年，他决定辞职，进入圣彼得堡音乐学院学习，交响乐大师安东·鲁宾斯坦是他的老师。安东的弟弟尼古拉成为他的终身挚友，并让他担任莫斯科音乐学院的教授。

柴可夫斯基是个苦闷而忧郁的天才。据说年轻时他从不愿意去指挥自己创作的曲子。他的灵感来源于自己，每个作品后面都有自己的故事。他说，“只有从艺术家受灵感所激发的精神深处流露出来的音乐才能感动、震动和触动人。”

首演失败的《天鹅湖》

在中国，资深古典乐迷都称柴可夫斯基为“老柴”，他的音乐就像俄罗斯的小说一样，让人想起“北大荒”的飘泊岁月，因而，在中国50后、60后和70后人的心中有深刻的共鸣。哪怕再不熟悉交响乐的人，都能知道他的《天鹅湖》，甚至能随口哼出《天鹅湖》的旋律。

1871年，31岁的柴可夫斯基来到妹妹家中小住。他决定送给可爱的外甥们一份特殊的礼物———根据孩子们平时阅读的德国作曲家莫采乌斯的童话《天鹅湖》而创作的独幕芭蕾音乐。1875年，作曲家的好友、莫斯科大剧院的艺术指导弗·别吉切夫约请柴可夫斯基为大型舞剧剧本《天鹅湖》谱写音乐，并许诺说事成之后将付给酬金八百卢布。对于在莫斯科音乐学院执教，年俸仅一千五百卢布的柴可夫斯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数目。

当然，除此之外，渴望能在芭蕾领域作一些大胆尝试的想法也是他接受这一委托的主要动机，也因此我们才有缘聆听这部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芭蕾音乐。

第一次为舞剧作曲，他对这项工作倾注了很多心血。1876年3月，作曲家写完了四幕舞剧的钢琴谱。

作品交出之后，柴可夫斯基渴望莫斯科大剧院能像管弦乐队对待他的交响乐一样尊重他的芭蕾总谱。可是，被委派来编导《天鹅湖》的德国人朱·列津格尔是一个十分平庸的角色。为了迎合女主角卡巴柯娃的口味（《天鹅湖》首演式是为了褒奖她而进行的特别演出会），他们随便地用一些以前上演过的、大家都很熟悉的曲谱去取代柴可夫斯基的原作，以博得一部分人的喜欢。

1877年2月，《天鹅湖》在莫斯科国家大剧院正式首演。没有预想中的掌声，观众过分冷淡的反应给了柴可夫斯基重重一击。他自怨自艾，认为自己的音乐写得不够水准，因而，直到他去世，都没有再碰过《天鹅湖》。

后来，两位编导大师彼季帕和伊凡诺夫重新编导了《天鹅湖》，由于他们充分理解和运用了柴可夫斯基杰出的音乐语言，演出大获成功。1895年，《天鹅湖》全剧在圣彼得堡上演，获得空前成功。乐队指挥德里戈在艺术上极其严肃认真，坚持要保持总谱的原貌，一个音符也不准插进去，这才使我们今天听到的《天鹅湖》音乐没有狗尾续貂之音。

俄罗斯式的传奇人生

于柴可夫斯基而言，1877年是个充满魔幻色彩的年份，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执着魔杖在指点他的人生。这一年中发生的所有事件，都像是上天预设的传奇，甚至由此改写了俄罗斯音乐的历史面貌。

1877年春，一个名叫安东尼娜·米留克娃的年轻女子与37岁的柴可夫斯基偶然相识，之后不停地给他写信，疯狂地追求他，希望与他结婚。令人惊奇的是，一直单身的柴可夫斯基，竟然同意了这一婚事。事后他这样解释：他之所以做出这个不可思议的举动，是因为他不这么做，她就会自杀。有说法称，这个姑娘让他想起了普希金的《叶普盖尼·奥涅金》里的少女塔蒂亚娜。

事实上，从进入这个婚姻的第一个小时开始，柴可夫斯基就为他的轻率和不理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陷入极度的不幸之中。在新婚之夜的火车旅行时，他已濒临崩溃，“火车开动时，我几乎要尖叫起来”。婚后两周，他甚至试图到莫斯科河冰冷的河水中自杀，未遂，却因此得了肺炎。

自此，柴可夫斯基和他的妻子再也没有见面，但始终没离婚。他每月给她寄生活费，直到逝世。而他的妻子，在他逝世三年后被诊出患有精神病，她比他多活了24年。

经历过失败婚姻的柴可夫斯基，是如此的孤独，像安放在垫座上的一尊雕像。好在这个时候，他生命中的“天使”梅克夫人开始降临。梅克夫人年轻富有，音乐品位甚高，她先后资助过德彪西、鲁宾斯坦等大音乐家，是俄罗斯音乐协会秘密的贵宾级会员。

梅克夫人一直以挚友的身份资助柴可夫斯基。她定期给柴可夫斯基寄去数额不小的生活补贴，让音乐家得以保持从容之心去创作，而无需为稻粱谋。在梅克夫人的坚持下，两人从未见面，仅以信件互动。十三年间，两人互通的信件达一千多封。

柴可夫斯基因此进入创作高峰期。从1878年到逝世，他完成了七部交响乐里的四部。1879年他完成了歌剧《叶普盖尼·奥涅金》，一年后他完成了他最脍炙人口的曲目之一《1812序曲》，而后还创作了《弦乐小夜曲》与《意大利随想曲》。1885年他登台指挥了歌剧《女妖》，四年后他完成了芭蕾舞剧《睡美人》。

他的名声遍及欧洲，却一直保持执拗独特的个性。他爱他的俄罗斯。他的性格、做派与他作品的融汇，甚至于他的命运，都充满了俄罗斯式的传奇。他的《1812序曲》里有很多俄罗斯民歌的成分，他是旋律大师，他作品中那种破裂、痛楚和无所不在的悲怆，就类似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有深重的俄罗斯特质。

1891年，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在纽约演出获得巨大成功。同年，他完成了《黑桃皇后》。再过一年，备受欢迎的《胡桃夹子》也出世了。而这个时候，他的音乐知己梅克夫人已经中止了与他的通信关系。1893年，他的最后一部作品《悲怆交响曲》完成了。这是他悲剧性交响曲的高峰，在这部作品中，他倾注了全部的激情和心血。这一年的10月28日，柴可夫斯基在圣彼得堡亲自指挥《悲怆》的演出，大获成功，听众将热烈的掌声、美丽的鲜花送给他，但他已经心力交瘁，无法享受这一切，九天后，便溘然长逝。于是，《悲怆交响曲》成为他生命的绝响，也是他写给自己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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