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诗人”傅聪：还成都一场完美的演奏

2010年12月03日来源:四川日报

　　舞台上的灯光有些暗淡，微微佝偻着身子的傅聪在黑沉沉的钢琴前轻轻坐下，端详琴键片刻，然后十指轻拂，如水般纯净的旋律便流淌而出……11月27日晚，傅聪“肖邦之夜”钢琴独奏会在四川锦城艺术宫浪漫举行。年届76岁的“钢琴诗人”傅聪，再度以丰富的人生、深厚的中国文学诗词涵养，展现了一个最具诗情的肖邦。

　　这不是一场偶然为之的商演。3年前，他来蓉演出时不慎摔伤，老人固执地认为自己当年的演奏不甚完美。牵挂3年，终于把成都再次加入了今年的巡演名单。

　　执着单纯

　　愿为肖邦超时演奏

　　一袭黑色的中式对襟服，花白的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当微闭双目进入音乐的世界，寿眉低垂、皮肤松弛的傅聪，却自有一份入骨的优雅。每曲弹罢，傅聪会慢慢起身，很认真地朝现场观众长鞠一躬。细心的观众发现，这场音乐会的时间长达约两小时10分钟，比正常音乐会的时间多出了至少40分钟。

　　作为“肖邦作品的真正诠释者”，傅聪在年逾古稀之时，越来越希望能为乐迷呈现一个完整的肖邦。“肖邦的灵魂非常热情，而且有深沉的哀痛，他的音乐最主要的就是‘故国之情’，是一种无限的惋惜，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一种无穷尽的怀念！但是早期的肖邦，他的音乐明净无瑕，华美而细腻，犹如中国的山水画……”3年前，傅聪便开始整理这场 “肖邦之夜”的曲目。超过两小时的演出，经纪人演出商担心他体力吃不消，也认为没必要无偿超时。老人固执坚持“不能删减，否则大家怎么知道肖邦这颗种子是如何从发芽到开出如此绚丽的花朵的呢？”

11月26日晚10点过，傅聪从上海飞赴成都。之所以深夜抵蓉，只为不影响练琴。因为他数十年如一日，坚持每天练琴。以前每天练习14小时以上，现在年事已高，也必须得6小时左右。除了上厕所，身子不会离开琴凳。翌日上午11点，傅聪出现在锦城艺术宫的舞台上。一杯浓茶、一条毛巾，然后关上通往舞台的小门，将凡尘俗世拒之在外，他要练琴到下午5点。其间，惟一能够进入的就是他的调琴师。

　　下午5点左右，傅聪出现在锦城艺术宫外面的阳台上，带着他的烟斗来透气，脸上有淡淡的笑容。他的经纪人说：“对傅先生而言，演出的完美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事实证明，当天晚上的演出，的确是一场完美的演出。清丽潇洒的演奏，或柔美或悲怆的旋律，听得不少乐迷泪流满面。这就是音乐的魅力。

　　正直纯粹

　　自称越来越像傅雷

　　很多人喜欢傅聪，缘于那本影响了中国几代知识分子的《傅雷家书》。傅雷卓绝的精神追求，通过浸透关爱的每字每句，给了傅聪潜移默化的影响。傅聪说，他现在已经不看家书了，“因为不敢看，每看一次都太激动，就没办法工作了！”

　　但是，傅聪又是像傅雷的。偶尔对着镜子，他会感叹：“我发现越来越像父亲，有时就感觉镜里镜外就像是两个人在对话！”傅聪和傅雷最相似的地方，当属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对物欲横流的世界的不妥协。

　　傅聪的某些坚守，连他的孩子也不理解。他一次练琴正起劲，却发现儿子在一边窃笑，根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练得这么辛苦，还天天坚持。傅聪认为傅雷把他的理想传给了自己，所以自己一直背着沉重的包袱。

　　傅聪的身世，令他的琴声多了并非每个钢琴家都有的意韵。他21岁便获得“第五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第三名，名扬海外。之后，驰骋国际音乐舞台，获得“钢琴诗人”之美名，并被美国《时代周刊》誉为 “当今时代最伟大的钢琴家之一”。

　　这样一个令人尊崇的傅聪，却并不喜欢公开发表讲话。这也令采访他成为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即使和他面对面，除了音乐，其他却聊得很少，因为他觉得自己早些年在媒体面前说的废话够多了。这次成都演出结束后，傅聪的成都朋友邀他共进晚餐，记者获允前往。累了一天的傅聪，依然精神十足。面对一桌家常菜，老人一句“那我就不客气了”，率先起筷，吃得津津有味。不到20分钟，傅聪就吃完了，然后解释“我是个急性子”。他一直有一种紧迫感。多年练琴，傅聪患上了严重的手疾。最近几年，上海的一位中医治好了他的手指，令傅聪再度焕发了青春。他想在手疾好了之后，“弹到90岁”，让更多的乐迷感受到肖邦、德彪西、巴赫等作曲家的伟大。

　　宽容豁达

　　年轻钢琴家要提升音乐修养

　　“我也是60岁以后才琢磨出音乐的味道”。傅聪一直认为，演奏家的任务就是表现音乐，“如果听了我的演出，说肖邦的音乐好听，就算成功。如果说我弹得好，那就是失败。钢琴家怎么能够凌驾于音乐之上呢？”

演出商告诉记者，对功利味十足的学琴热、考级热、参赛热，傅聪感到忧心忡忡，对学琴热潮中涌现出来的天才琴童，他最著名的一句话就是：“几年之后，又是一批光彩的手指”。“钢琴这门学问，一方面是技术，更多的是精神。弹琴最紧要的是言之有物，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最终不过是个匠人。”在和朋友言及美国的一个钢琴天才时，傅聪十分欣赏，“他的演奏贵在很真诚，可惜音乐修养不够，这几年就渐渐沉寂了！”而对国际上涌现的一批年轻的演奏家，他期待他们随着阅历增长，音乐素养的提高，也许有一天，琴声中就会有让人感动的东西。

　　这几年，傅聪醉心国学，晚上睡觉前，他总会翻一翻自己喜欢的书。“音乐也罢，文学也罢，达到最高峰的时候，是没有界限的。西方音乐和中国文学虽然地缘上相距万里，但在精神上却能互通灵气，早已超越哲学境界，进入人类心灵共通的境界。”也正因为如此，他演绎的肖邦作品，被认为最接近肖邦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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